设计研究
阿科米星系列工作室:设计、未来计划及理论研究
[1] 庄慎 华霞虹. 城市内的工作室[J]. 时代建筑,2015(5):100-107.
[2] 庄慎 华霞虹. 空间冗余[J]. 时代建筑,2015(5):108-111.
[3] 庄慎 周渐佳 李丹锋. 打开城市的另一种方式:关于上海当代城市研究的一次工作对谈[J]. 时代建筑,2015(5):112-115.
城市内的工作室
Work within the City
庄慎 华霞虹
ZHUANG Shen, HUA Xiahong
1 工作/工作室
对于在上海工作的建筑师事务所来说,上海这座城市不仅是工作与日常生活的场所,也是我们一直感兴趣的研究课题。伴随着阿科米星的工作视野越来越关注城市内部的空间问题,工作室也成了我们用来直接观察城市建筑内在空间并在其中实践的好地方。我们的工作室一直很简单,但在过去六年间(2009-2015 年),事务所的工作室经历了几次选择、停留和搬迁,由此,我们也留意观察了日常的使用与房屋之间一些有意思的关系。
2 沉浸在社区/安定的工作室
阿科米星的第一个工作室开始于2009 年盛夏,我们租下了老式居民区内一间闲置的小型托儿所的一层空间加以改造。这个原来作为小区配套的托儿所,现在二楼是经营化妆品的公司及其仓库,三楼则是一处群租宿舍。房屋所处的居民区很有上海本地特点,是20 世纪80 年代上海中心城区外迁扩散的产物,本是标准化的多层住宅,经过20 多年,住宅楼随处可见居民自行搭建和改造后生机勃勃的成果。
工作室的内部格局基本未动,保持原来托儿所的大小房间,只是新开了一些门窗彼此加强连通。我们工作的使用反过来去适应既有布局:一间大活动室做大办公室,另一间做模型工作室,两者之间的大盥洗室改造成合伙人办公室;原来的厨房和主走廊转变为一大一小两个多功能厅,用来陈列、聚会、展览、放置运动器材等;厨房旁可能是原教师餐厅的小房间成了一个图书室兼会议室。就这样,430m2 的室内面积被自然划分成两个区域:固定的办公区和灵活的多功能活动区。由于是凑原来空间的用法,我们集中工作占用的面积很少,剩下的区域反而闲置出来,无论是平时行走休息,还是举行沙龙聚会,都感觉空间很大,活动很自由。
旧工作室手绘平面
尽管有此优势,工作室的室内看起来仍然很普通,并没有特别惹眼的空间或形式。然而,在我们看来,这个工作室是宜人的,有特色的,经年成长、四时变化的景象替代了视觉化的固定形式。与内部空间的适应性改造相比,我们对近1 000 m2的院落的整理更主动些:除了靠围墙栽种各种树木爬藤外,我们还在新的门厅南侧,利用施工垃圾堆出了一个木平台,种植香樟,与原来活动室外抬高的凉廊连成一体,后来又在凉廊外搭起了葡萄架。在此,我们自得其乐于小院内的四季更替:春天,爬山虎悄悄铺满整个墙面与窗户,影子水墨画般地印在白色的窗帘上,蔷薇、杜鹃盛开,樟树换叶;夏秋,凌霄、桂花渐次开放,葡萄藤蔓茂密,果实累累。与此相伴的,还有一季一回的讲座沙龙。这个普通小区的庭院在很多员工和访客心里都是一个美好的场所。
旧工作室入口
在这个混杂的居住小区,我们安定地工作了5 年,每天跟光顾小区门口那悄悄扩大地盘的地摊菜市的居民同进出,天晴时可以看到住宅楼伸出老远的晾衣杆上壮观的晒衣景象。比起正规漂亮,充满设计感的写字楼来,我们更习惯这个轻松而有点随意的办公室。相安无事中,我们也成了这个社区进进出出的一份子,日常社区生活的旁观者。在这里,某种程度上,我们对于城市建筑的认知从抽象状态变得更加具体了,工作室最初确立的概念化的混合设计理念慢慢发展为对日常城市的改变、调整、有效建造等的观察和认知,我们的设计实践同时寻找着结合与检验这些认知的方式。
安身于这些周而复始的变化当中,不知不觉让人忘了时间,设计也更不会去在意那些固定的视觉形式与空间冲击了。不过,这样的稳定状态与即将来临的变化比起来,反差巨大,令人心中充满了不安。因为业主要回收利用这一公共资产,我们的第一个工作室未获续约。借此机缘,对于自己想要的实践方式的直觉开始产生产生作用,促使我们去尝试变化,让我们不要安定下来。
3 未打开的包装箱/等不到的新工作室
我们基本需要的东西其实很少,但安定地积累可能会使人感到安全。这是我们在第二个工作场所,一处临时过渡空间产生的体会。
留恋于最初五年的安定,我们决定在刚接手的一个国营厂区改造项目中建造一个后续永久的办公室。在新楼建成之前,就把基地内一座数月后将拆除的闲置小厂房当作我们的临时工作地。与之前嘈杂的居民小区迥异,这个厂区基本已人走楼空,只有一栋内还有少许国企留守人员,显得空旷寂静。对于这处独栋两层的小楼,我们基本未作改造装饰,而是直接根据既有状况加以利用。合伙人的工作室安排在大空间旁一个带观察窗的房间里,搬进去后,感觉自己是车间主任,工作在热火朝天的车间氛围里。主要办公区少了固定的空间分隔,设计人员参与项目交流更随意了。
过渡工作室空间
考虑到几个月后就要再次搬家,我们一开始就把以往工作生活的大部分物品打包入箱,存于楼下储物空间,只选了极少量的图书和文件资料放在外面。不料设计好的那个办公室迟迟未能开工,原计划暂驻三四个月的地方,一拖就是11 个月。这期间,因为随时准备要搬走,我们就一直在最精简的模式下工作。有意思的是,在这将近一年的时间里,我们发现,楼下的包装箱从未打开,却丝毫不影响我们手头的工作。换言之,包装箱里大部分是以往工作积累下来,不舍得扔掉的东西,平时工作基本不用。还有一些看似必需,其实也是可有可无。抛开陈年积累,实现轻质办公,并非妄想。
期待已久的新办公室终于要开工了,但我们的临时小楼也被要求提前拆除,我们不得不另觅他处过渡等待。由此造成的阴差阳错,让我们发现了工作室的新可能。
4 意想不到的城市空间/寻找新工作室
寻找新的过渡工作室的过程是有启发性的。除了因为不想租所以也未考察的标准写字楼外,我们考察了形形色色可能用作办公的空间场所:有厂房、多层产业园区、别墅、沿街店铺,甚至还有体育场内能够看到赛场的包厢与看台下没有直接采光的剩余空间。结果发现:在上海这样的大都市中,存在着各式各样的使用空间。并且,这些场所的供给是有时间性的,它们不停地被租用占有,又不停地被腾空出来。对于像我们这样的寻求者来说,可供选择与利用的空间仿佛在不断地产生,又不断地消失。这样的状况让我们感到很刺激,不禁要重新思考办公室的周期长短及其意义。
5 一个十年还是十个一年/我们未来的工作室
当我们在等待一个可以安定十年的办公室时,几个月的临时环境让我们反思了这种想法,并开始观察我们办公究竟需要些什么。当我们在寻找一个为期一年的过渡工作室时,几星期的搜索让我们发现城市在不断转手或空置出来各种有意思的地方。选择一个十年的办公空间还是十个一年的办公空间?选择一处安定还是十处逗留?选择省力还是麻烦?怀着对变化带来的丰富可能的期许,阿科米星的几个合伙人一致选择了后者。
为了实施这一计划,我们要做的事有:租一处永久便宜的仓库,归类储藏我们的模型、不用的图纸、档案、书籍等;在搬到下一处工作场所之前完成办公的轻质化组织,包括设计好便于拆搬但牢靠的家具,将电脑换成一体机,改有线网络为无线,培养好团队简化的工作习惯。
阿科米星的第三个工作室是在此想法指导下实现的第一个“一年”办公空间:三周找到场地,两周“格式化”,租期一年,现状是一个由厂房改造的摄影棚。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原来的空间大体匹配我们的需要,不用做大幅度的改造,但又留有足够的余地可供适当调整。仅用12 天微调空间和布线后,我们就入驻了。
这是一个残留着过往使用痕迹的城市内部空间:有着近6m 层高的厂房大空间被从事婚纱摄影的上家分隔得高高低低、上上下下的,室内很多窗口有趣地贯通着,坐在办公室里,时不时就能看见听见紧挨的城市轻轨呼啸而过。与那些中规中矩的精致办公环境相比,这样的状态虽然喧嚣,却不无聊。
调整设计基本保留了原来的空间格局,只在局部设计了新的功能区,比如会议空间、大工作区中央的多功能场地、合伙人工作的亭子间等。这些局部的改变不求风格统一,有点各自为政,以期形成不同体验的空间效果。新的布局再次影响了我们的工作方式:老板们变得高高在上,可以透过楼上控制窗暸望楼下的大工作间和会议区,直接交流时却需要经过数次上上下下的空间转换。对于新办公室的使用调整还在陆续进行,比如需要在冬天来临前用薄膜把大办公区分隔成更小的节能空间等。这些快速更新的内部空间虽然比较粗糙,但也很自由,可以在一年周期内不断更替改变,来试验我们的设计方法。我们很快又租下一处闲置的郊区农舍作为存储模型和其他材料的仓库,并着手设计新的家具。
与此同时,下一个工作场所也开始计划。
我们准备尝试十年的“搬家”计划,它对我们自己也是一种考验。因为这并非只是一种试验性的行动计划,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心理实验:面对持续变化的办公空间,面对不断更换的城市环境,城市人究竟有多大的承受能力?我们会最终安于这样的改变吗?
新工作室会议室
新工作室大空间工作区
新工作室研究室
新工作室合伙人办公室
6 城市的内在空间/研究与实践
在上海不断寻找、适应、调整、使用工作室的经历让我们更加关注建筑的内部空间和城市的内在空间,并开始通过这类空间来反思建筑学,看是否能带来新的认识和方法。我们从中得到的启发包括:区分内在与外在空间的重要因素并非是建筑意义上的室内与室外的物质界线,而是对这两者的价值认同、专业认识和法规认可上的不同。换言之,内外的区分依据主要来自不同的视角。
在中微观层面,虽然设计师普遍期望建筑内外统一,但是在我们熟知的实践领域,尤其是在中国,建筑设计与室内设计如同两个世界,有着各自不同的领地。建筑师主要负责空间布局和外观,室内设计主要负责内部细分和装饰,并通常不受建筑设计规范的限制,大部分也不纳入建筑的评价体系。此外,相对于建筑改造,室内的变化要自由得多,也更司空见惯,但人们并不重视把这种被统称为装修的空间、材料、装饰等的更替与建筑学关心的价值联系起来。
在宏观层面,中国近30 年快速城市化发展,产生最多的是城市的内在空间和建筑的内部空间。随着经济增速的放缓,单纯扩张式的城市发展模式将受限制,尤其是在上海这样城市化水平已经很高的大都市,在新增建设用地控制越来越严格的情况下,城市内部存量空间的改造更新成为最近的热门话题。虽然这种转变的意义在于有利于积极转化原来大量产生积累下来的闲置和消极的城市资产,但也可以看到维持空间大量生产的热情和乐观思想并未改变。后者的具体表现如:大量的旧地块改性,拆除新建增容;产业化、运动式的文创艺术等类型化空间的批量生产,等等。空间的大规模再生产是否能带领我们发现更深入与新的建筑学研究呢?对此我们表示怀疑。这种空间的再生产将会掩盖城市内在空间改变利用的普遍意义,从而很难触及并发现新的价值。
通过对日常城市的持续观察、研究和实践,我们体会到,城市的内在空间与建筑的内部空间由于被利用而呈现出新的启示,这些不同方式的利用和不断更迭,足以使空间从旧有的教义与认知中解放出来。因为受到现代主义建筑思维的影响,空间结构应具有明确的对应性,空间与使用功能需要形成关联性,这些专业认识一直挥之不去。虽然如今,以“形式追随功能”为代表的固化使用与对应空间的观念已经慢慢让位于使用与空间模式,或价值与空间逻辑的对应,但空间存在的意义与具体特定的意图相关联,这样的想法依旧支配着专业领域的思考,也将建筑学领域的主要认知与建筑、城市存在的中性状态分离开来。我们总是在思想上顽固地试图控制城市和建筑空间,将空间的增长、进化与创新视为设计的本质,却无视建成环境的自然属性。
我们认为,换个角度看,空间的本质是中性的,它具有独立于主观意志的存在。无论既有空间带有怎样的特征,都可以被重新适应和改变。无论新创造的空间带有何种特征,都可能经历无法预测的调整与变化。城市内在空间和建筑内部空间的这种持续更替,蕴含着我们未知的建筑学价值,有待我们去发现,研究和转化。
阿科米星正在实施的“城市内的工作室”计划就是希望从自己的体验开始进行这方面的研究:我们为自己的使用寻找并改变城市的内在空间和建筑的内部空间,自己工作在其中,体验认识与工作是否有效。(摄影:唐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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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整深度阅读请参看《时代建筑》2015年第5期 构想我们的现代性:20世纪中国现代建筑历史研究的诸视角,庄慎 华霞虹《城市内的工作室》,未经允许,不得转载。】
作者单位:阿科米星建筑设计事务所;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
作者简介:庄慎,男,阿科米星建筑设计事务所 合伙创始人 主持建筑师,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客座教授;华霞虹,女,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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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杂志责任编辑:彭怒 徐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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