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素红：“时-空-人”交互视角下的城市治理

扁平化和多主体参与、精细化和个性化的治理，很大层面得益于智慧城市和物联感知等一系列新技术的改良和进步。近年来，从信息化城市、到数字城市、到智慧城市的发展，管理和治理体系也发生相应的转变，从早期的条条块块的职能管理，到强调综合协同机制的管理，在到当前我们提的治理体系现代化，技术伴随的社会经济发展跟治理体系现代理念的提出实际上是一脉相承的。——周素红

（本文来自6月6日中国城市百人论坛2020青年论坛NO.2,论坛主题是"更高质量新型城镇化与城市治理现代化",凤凰网财经全程报道。）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城市发生了一系列变化，而与此同时，人们追求个性化需求和不同层级需求满足的不变，以及我们最终的目标："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样的一个目标是不变的。我们需要探索的是在这样一个新的技术和社会经济组织背景下，城市空间形态发生了什么变化，社会经济组织以及人类活动关系发生了什么变化，人们追求的生活需求层级发生了什么变化，从早期的只需要一个安身之所的最基本生理和安全保障的需求，到更加需要自我实现、受人尊重、加强交往的更高层级的需求，这些也就决定了在城市治理中需要探索怎样才能更好地满足这样一些变与不变的因素和需求。

以下是文字实录

周素红：谢谢两位陈老师的邀请，也感谢毛老师、倪老师给大家搭建了这么好的平台。我今天汇报的题目是"时-空-人交互视角下的城市治理".

刚才几位老师谈到了新型城市化的大背景，我们面临一系列新的问题和挑战，要产生一系列新的研究问题，我的关注点从时空这个角度看时空与人的交互，对传统的城市治理带来什么新的议题。我的汇报分以下几个方面：首先谈一谈从"时-空-人"互动的角度看城市和城市空间，接着想谈在时空背景下人类活动组织的变化，以及在这个变化可能带来的新的城市治理问题，在此基础上，我想引出三点城市治理要关注的重点方面，一是时空交互下的扁平化治理，第二是时空异质性下的精细化治理，第三是时空和人互动下的个性化治理这几个方面。

1. 对城市的认识：时-空-人互动的空间

我们谈城市发展史、城市规划原理都离不开要先谈一谈有关城市的发展和起源这一传统议题。从早期的农村居民点和聚落到现在的城市化区域，城市实际上是不同生产方式背景下人类活动多主体时空交互的产物。在人类社会不同的发展阶段，影响城市空间和城市治理的对象也就因此产生一些差异。早期的人类社会大分工，直接促成了居民点和聚落的形成，因为在没有分工的农耕时代，大家都自给自足，不需要聚在一起进行交易，也就没有聚落和居民点。交易和可达性成为影响聚落产生和发展的重要前提。

而在近现代的工业化背景下为顺应福特主义生产方式而产生的城市，他们的发展动力机制又发生了一些变化，更多地来源于对集聚和效率的追求，因此，集聚和效率成为影响城市发展的重要因素。在当前，随着第三次和第四次工业革命的到来，城市是不是会产生新的发展演变的机制，特别是在有了互联网和人工智能等新的技术支撑下，我们正面临一些新的形势，需要在治理中加以考量并顺应新形势的需要，探索包括我在开篇时提到的扁平化、网络化、精细化和个性化的新治理模式。

在过去一个多世纪里，人们对城市的认识更多地立足于对工业化城市或者刚才提到的福特制为主的工业化城市的认识，并基于这些认识形成相应的管理做法。其中，在地理学的角度理解工业化城市有经典"区位论",认为人类活动和空间距离，以及因为空间距离而产生的市场交易等活动是密切相关的，因此在一个均质的地域中便产生了不同的区位，塑造了不同的城市和区域的结构。经典的理论比较说农业区位论、工业区位论和中心地理论等等。

但是区位论关注了什么？关注了空间的要素，空间的背后是不是存在着一些来自于时间的东西呢？事实上是值得我们进一步关注的。传统城市空间的治理强调了区位作用，包括区位利用和区位创造，比如城市规划事实上是一种区位利用和区位再创造的过程，可以通过增加基础设施和提高可达性，塑造一系列新的区位。然而这些研究通常只关注区位本身，而对区位背后的时间和空间的互动，以及时间、空间和人的关系的考虑是不够的，特别是在信息化、网络化、智能化的新背景下时空和人的关系，以及他们的组织会带来一些新的挑战。

比如在这样一个技术进步的背景下，我们看到时空是压缩的，这张图反映的是绕地球一圈所需要的时间的变化： 在1850年需要360天左右才能环球一圈；而在当代，特别是有了数字传输的背景下，我们甚至是瞬时就能到达地球的另一端。所以时空在技术进步的背景下产生了巨大的压缩，而这个压缩的背景下，对城市而言，便同样产生了一系列"变"和"不变"的东西，那么，城市的变化体现在哪里？体现在区位和空间形态上。比如这张图概括了北美不同时期的交通方式和对应交通方式的城市形态，可以看到城市形态随着交通方式的变化发生了很大变化，别是空间范围和城市规模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在步行马车时代只有一两公里的直径尺度，而到了今天的高速公路时代则蔓延至十几甚至几十公里的尺度。

这背后表面看是交通工具的作用，而在交通工具的背后则是技术的进步，技术进步是给我们带来了社会经济组织的变革，同时，这个"变"的背后也存在了一系列"不变"的东西，比如通勤的时间距离。我刚才提到的步行马车时代的一两公里的直径，人们按照正常的步行或者马车的速度大概要花半小时或者一个小时，在高速公路时代蔓延的空间形态，使用小汽车差不多也是半小时或者一个小时的适宜范围。因此，虽然它的形态发生变化了，但能够支撑人们比较舒适和适宜地组织开展日常生活的时间距离是不变的，人们日常生活的大的节律是不变的。因此，我们有必要从活动的时间距离，以及支撑时空的背后怎么组织人的日常生活和满足人的需求等"不变"的角度下来理解城市规划和空间治理需要关注什么。

那么哪些是"不变"的东西呢？这几张是百度迁徙的城市内部出行强度图。从疫情期，一月份到三月份各个主要城市的去年和今年城市内部出行强度的逐日变化，我们看到北上广深的形态是非常相似的，像节奏一样非常有规律。几个一线城市之间的规律很相似，而二线城市也有二线城市的规律，城市里人们的出行活动是很有规律的。同时在空间上也是相对稳定的，比如这是用广州的出租车数据做的分析，可以看到5月份一个多星期的热点分布是相对稳定的。这意味着城市中的活动存在着一定的节律性和空间的规律性，这些空间规律也是某种空间结构的反映。

比如，我们会看到城市的商业中心通常会呈现一定的等级体系，这主要是因为这些中心要承担城市中人们不同的活动目的场所功能，而不同的目的人们愿意支付的时间成本和时间距离是不一样的。作为城市高等级的就业中心，也许大家愿意支付半个小时去通勤，因此，就业中心服务范围比较大，但是对于支撑日常活动的邻里中心，也许大家只愿意支付十分钟以内步行或骑行，因此，邻里中心服务范围小。这意味着在城市的中心等级体系背后，有人们达到不同出行目的地愿意去支付的不同时间距离这样一个"不变"的法则。

2. 城市的治理：时-空下的活动组织

所以，我们需要进一步的在城市空间规划和治理背后，深入挖掘在技术进步时空压缩下产生的一系列"变"和"不变"的因素，进而审视城市的治理。我们先要探测城市要素和治理的"变",比如刚才提到的一些城市形态和城市主体的"变",分析如何结合技术进步，构建跨尺度扁平化多主体参与的治理体系。同时，也要在人类活动规律的角度进一步揭示"不变"的规律，比如生命周期、日常活动节律以及需求，探索怎么满足人们多层次、个性化和差异化需求的调精细化和个性化治理模式。

在"变"的方面，主要体现在参与和治理方式的变化上。扁平化和多主体参与的治理，我个人认为很大层面得益于智慧城市和物联感知等新技术的改良和进步与社会经济发展的互动。近年来，从信息化城市、到数字城市、到智慧城市的发展，管理和治理体系也发生相应的转变，从早期的条条块块的职能管理，到强调综合协同机制的管理，在到当前我们提的治理体系现代化，技术伴随的社会经济发展跟治理体系现代理念的提出实际上是一脉相承的。

在"不变"的方面，主要体现在人们追求个性化需求和不同层级需求满足的不变，以及我们最终追求的目标，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样的一个目标是不变的。同时，日常生活24小时的时间节律是不变的。我们要探索的是在这样一个新的技术背景下，城市形态发生了变化，社会经济组织和人们的关系发生了一系列的变化，追求的生活需求的层级也发生了变化，从早期的只需要一个安身之所的最基本的生理和安全保障的需求，到了我们更加需要自我实现、受人尊重、加强交往的更高层级的需求，也就决定了在城市治理里怎样更好的满足这样一些变与不变的人们的一些需求。

我刚才谈到这三个不同的治理的背景，简单的给大家一些例子。

3. 时空交互下的扁平化/参与式治理

比如刚才谈到的时空交互下，因为有了互联网和新的技术手段，使得我们更有可能实现瞬时跨层级的扁平化参与治理。比如国务院推出的"互联网+督查"平台（https://tousu.www.gov.cn/dc/index.htm），在疫情防控期间发挥了很大的作用，它能够及时收集来自基层的信息，让老百姓的意见和信息第一时间通过这样一个平台的方式直达到国务院的各个部门，让他们及时获取信息，实现了从中央到最基层人们之间扁平化互动。

在出租车行业，大家已经体验到滴滴打车这样一类共享经济新业态。这种业态将早期的政府、公司、司机、乘客的出租车规范经营纵向管理模式，改变为政府监督平台，平台和乘客之间直接互动和监督，实现扁平化治理。以前乘客有意见可能要通过打电话给政府，政府垂直化管理下来，现在我只需要在平台上给司机一个差评，便可起到约束司机行为的作用。

另外一个扁平化的例子，前不久我们参观了华为智慧园区项目。汇报人员给我们展示了一个跨国智慧安保的项目。他们在东莞松山湖园区可以直接管控华为自己分布在全球各地的园区安保系统，足不出户就管理到遍布全球的各个园区的摄象头和安保人员，真正实现在空间尺度的扁平化和时间无缝对接的扁平化。

因此扁平化治理，在后续可以进一步根据已有的例子进行总结和完善，我们需要关注的是其背后的体制机制如何构建和完善。比如十九大报告提到要构建一个共建共治共享的社会治理格局，这有深刻的内涵。怎样构建一套由党委领导下多主体参与的社会治理新机制，这也是非常前瞻和及时的提法。同时，我们需要相应技术支撑，比如发展多主体参与下时空模拟技术，可以让我们实现扁平化的管控提供及时的决策支持信息。

4. 时空异质性下的精细化治理

在时空异质性下的精细化治理方面，刚才我们提到深挖传统区位背后的时间属性和社会属性特征，以及将时间和空间组合起来产生需求，来实现精细化的公共服务。

精细化的治理需要考虑多主体在时空上的差异化需求。传统意义上的城市规划和管理主要关注对空间的管理，但实际上在不同空间的背后有时间的属性，以及时间对应不同的人群的社会属性和需求，因此我们需要进一步的深入刻划这样一个时空的属性和时空的差异性，特别是时空集聚带来的分异特性。比如我们会有高收入人群在活动空间集聚场所、低收入集聚场所，以及他们不同活动空间的大小。此外，我们可以深挖不同类型的人群时空活动的规律，进一步去模拟城市中人群的社会分异。比如在我们通过案例分析发现，不同人群的日常活动的时空安排（几点到几点做什么事情），以及一天不同时间的停留点所在的空间环境是有一定规律的。有60%左右的可靠性可以通过日常活动的轨迹和轨迹停留地的特征推断这个人的社会经济水平，这意味着城市里面的人的时空活动是存在一定规律的，并且是存在人群分异的，因此我们要充分考虑这样一种分异差异带来精细化治理问题。

同样，我们需要充分将时间和空间组合起来，分析城市现象并实现精细化的治理。需要充分挖掘各类现象背后的时空组合差异，比如同样是一个犯罪热点，有些是一天中各个时段都有高风险，有些是集中在某一个时间段，意味着我们需要在时间上考虑有差异化的应对。

同样，为了满足这些精细化治理的需要，在数据采集和分析方面也需要进一步的精细化，比如在PM2.5的监测方面，我们看到它在时间的分布上有一定的规律，但这种分布规律放在空间上来看就会看到它有很强的空间异质性和更精细尺度时间的异质性。这是我们便携式的采集设备采集的精细化的监测数据，可以看到冬天的PM2.5和夏天的PM2.5很不一样，一天不同时段也很不一样，在空间分布有很大不同，甚至同一条道路的不同路段也存在很大的差异性。如果我们仅仅把它当做整体，给一个读数，根据读数提供一些决策显然是不够的。刚才我们通过路段来看，即便同一条路在不同的位置上差异也非常大，因此我们急需一套更加精细化的，能够帮我们辅助环境治理技术和方法体系以及治理机制。类似的，满足人们的其他公共服务需求，比如公共交通等也需要一些更加精细化的数据采集，分析和基于精细化数据采集分析的公共治理新方案。

因此，在实现精细化治理方面需要进一步完善参与式的、网格化的、精细化的治理机制，以及要依托新基建的建设构建一套更加完善的时空数据采集分析和决策支持体系。

5. 时空-人互动下的个性化治理

最后用一小点时间谈一下个性化治理。刚才谈到的这样一个互联网的背景也是满足个性化服务需求的治理体系构建的前提，我们有大量的可以帮每个人的需求提供相关信息的技术手段和工具。基于新基建与大数据，实现海量公共数据与个体时空数据的耦合。当我们有了很精细化的时空数据和精细化的来自于时空数据智能分析的信息后，就可以更好地为每个个体，提供一整套基于云的海量的多维度的时空信息服务，为个人日常各类决策提供信息服务，简单的例子，人们可以根据需要定制个人健康档案，定制你的日常活动和出行安排，定制其它公共服务等。

最后，个性化治理的背后是需要把个性化的需求汇集起来形成一整套考虑了个性化之后的宏观空间治理新机制和新技术手段支持。

我就汇报到这里，这里简单小结一下，刚才我给大家很快的讲了这几个方面：一是需要在新的背景下重新认识城市，除了传统意义上的区位之外要考虑区位背后的时空和人等这样一些变和不变的维度。在基础上新时期面临的新技术变革带来的变与不变，以及由此引出的关于新时期扁平化/参与式的治理，精细化的治理和个性化的治理等方面的思考。

谢谢大家！（点击阅读原文，查看图文全文）